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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四周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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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四周目(4)

“你認錯人了。”少年過了好久, 才慢吞吞地說著。

少年望著她,那視線也像是在瞧著一個陌生人。“我是小芳。”

“不,你是姜曜芳。”清池的唇線緊緊地抿了起來。

他只是看著她, 也許是被她臉上烈火一般的光芒迷住了,那樣觸目驚心的神采。少年從未見過有人的眼底只有他, 只有一個他。雪夜裏的一株灼灼的紅茶花也半點比不過眼前這女孩上臉上的神情。

“那是你的一位……故人?”少年的嗓音晦澀, 淺淡, 似乎是太少說話了,這一句話說得一點兒也不有韻節。

和那位探花郎也沒有半點的相似。

清池猛地靠近他, 那雙纖細的手掐住了他的頸項。

她的眼眶不知何時紅了,像是玫瑰血。

她徹底陷入了前世那最後的記憶當中。

眼前又是那漫天遍地的血紅, 她的理智早已經崩塌。直到身下的人如同砧板上的死魚兒發出了虛弱的聲音來。

“不……!”她又醒來了。

她後退幾步,望著眼前這個農家少年, 那的眼眸裏空濛著水霧, 脖子上還有她手掐著落下的紅痕。

他劇烈地咳嗽著。

那一張稚嫩的面孔上帶著迷茫的神情。

清池的心都涼了半截。

她望著自己的那雙手, 差點,它就要染上鮮血了。難道, 她也想要變成姜曜芳這樣的人嗎?

更何況, 眼前的這個少年也根本就不是姜曜芳。

在對上那雙迷茫的鳳眸, 看清那裏面是什麽也不知道的時候,清池忽而覺得真沒意思。

真是沒意思透了。

“問什麽不躲?”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的少年,撫摸著自己的胸膛說:“你很不高興……”

清池嘲弄地道:“那是我的事。”

她已經失去了來時的興致了, 緊緊攥著的手也慢慢地松開了。

她何必和這樣的人計較。

就算真的要除掉他, 現在也太早了一點。冤有頭債有主……

女孩柔軟的臉頰上,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裏也蘊著天火般慢慢消散。忽而輕輕地一笑。

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像她一樣, 臉上的神情如此多變。

又如此瑰麗,若夏日晚霞的萬般色彩。

“再看, 我挖了你的眼睛。”她平靜地說著,最惡毒的話語。

那一道青色羅裙逶迤地出了屋舍。

啪嗒一聲,又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少年的手撫摸著桌子上的淡白色茶花,卷翹的睫羽遮去了他的所有情緒。

可他早已經習慣了孤單。

女孩冷著一張臉直接把門給打開了。

就像卷著寒冬的雪,直接把坐在外邊偷聽動靜的應九郎都被嚇了一跳。

“小主子……?”

應九郎這樣粗糙的人,都能觀察得到,他這位小主子可是比進去前還有生氣。方才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到底又是什麽意思?

小主子這千辛萬苦找的人,並不認識她啊。

女孩往日完美的假面,在今日竟然都有些全然崩裂。見到他在外邊,不過一瞬就掩飾了自己真實的情緒。

她懶散地應了一聲。

隨即道:“我回去了。”

“那……裏邊的人,怎麽處理?”應九郎伸出一只手點了一下裏邊,俊朗的臉上出現了糾結的神情。

清池薄唇掀動了一下,忍耐般地道:“順便你。”

應九郎一下就犯了難。

他瞧了一眼那屋舍一眼,“這個隨便,到底要我怎麽樣啊?是去去留,還是……”他的眼底湧動些殺機,不過很快又沒事人一樣。

可惜,女孩始終也沒有回答他。

玄冥背靠著墻角根,少年俊俏的臉龐上露出了厭惡。

他自然是不希望應先生把少年留下。

*

姜曜芳的事,清池選擇了無視。也許,她可以讓應九郎他們動手,但是她忽而就厭倦了。

清池袖子裏的匕首摔落在地上。

嚇得般般瞧了眼地上的東西,確定就是匕首後,她都不知小姐這出門怎麽帶這麽危險的東西。

般般從地上撿起了匕首,“小姐,您怎麽帶這麽危險的東西出門啊。”

清池若無其事地道:“三兄送我的這把匕首挺漂亮的,我喜歡帶著走。”

般般的眼中冒出了探究的光芒,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清池知道她的性子,而遲早她也會像每一世那樣習慣的。

清池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其實在那一瞬間,她是真的對姜曜芳動過殺機的。可是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抗。

怪人。

太奇怪的人了。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竟然像是他的同類。多麽可悲。

*

清池還是走了和前世一樣的軌跡,上了金仙觀。前世已經做過的事情,這一世做來,也舉重若輕。

這樣做,雖然有些對不起玉真公主。可誰讓她就是一條擺在哪兒的終南捷徑呢。

她很在意寧司君的話,他是真的算到了嗎?他究竟知道些什麽。從前不信鬼神的人,每次想到前世那位神神道道的大妖大仙,在她身邊說著那些語義不詳的話。

清池低下睫羽,臉上不笑,乖乖地待在一邊兒。好似一個玉雪可愛的偶娃娃。

玉真公主見了她都笑道:“你這樣一尊玉娃娃啊,可算是來到了聖母娘娘身邊,也合該是侍奉聖母娘娘的。”

不牽扯到寧司君時,玉真公主雖有皇族的高傲,可也見長輩的友善。便是金仙觀裏這些小姐們,誰不羨慕清池能夠在短短一個月內得到公主的喜愛。

清池不靦腆,自有高門貴女的貴重優雅,雖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卻不失禮。

“姑姑啊,我也沒聽您這般誇我啊。”白絡郡主有些不快了。

玉真公主拍了她一下,“瞧這都說的是什麽話。”

她們姑侄之間的親近倒是叫清池感慨。玉真公主對白絡公主的愛重,那才是一個真正愛惜晚輩的長輩。

清池要想見寧司君的第一面,忽而發現真是不容易。若說是前世,那都是她不想見,寧司君都會使計讓她主動去見他。

可真的是有人想要求見他。

反而,悵望著靈玉山,而無一條出路。

也許,她只能等到三月十五的朝天禮了吧。

清池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其實,她也知道,也許寧司君哪兒也沒有什麽答案。

如果不是,那就當是為以後鋪路吧。寧司君這人雖然心黑心機,也給她下過不少的絆子,但也在某些方面辦了她不少。

*

玄清洞,紫極殿。

道家松柏千年,松針清落,靜謐可聞。殿中檀香焚燒,高踞殿前的道家先賢面目慈悲,挽救世人於水火之中。

經文聲聲,蘊含著無窮奧義。

中有一人一身青色道袍站在偶像尊前,視線卻落在了對岸那空濛的青峰煙水之間。

他手執拂塵,輪廓籠罩在光中,仿佛一輪天上月落入了泓泓人間。

一身簡素道袍更顯得風骨不俗,玉簪挽發,姿容若仙,只是此時眉目微顰,仿佛陷入了苦惱之中。只是一秒,疑心叫人瞧錯了。

他指尖掐訣,手中羅盤輕轉,原本只是例行在紫極殿中檢查,順便教誨弟子。卻真的測到了一絲奇妙的天機。

截得一線,這本該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師尊……”瑾澄喚他。

寧司君收起了羅盤,道:“今日便到這裏。”

紫極殿中跟隨的弟子們也都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此時也只能低頭道:“弟子恭送道君。”

瑾澄也從來沒有見到自家師尊露出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

方才師尊到底算到了什麽,這紫極殿中的先祖又給了怎樣的啟示預兆?

瑾澄少年心性,雖然也秉承道家心學,喜靜不喜動,但此刻心中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直到,他看見師尊便站在青松懸崖間,望著對岸。那對岸……是仙人臺啊,金仙觀所在,也是玉真公主所在。難道說,師尊這一次是真的動了凡心?

他們這一派倒是不拘娶妻的,一向也是道侶同修。只不過師父他是瓊霄真君,也是天師道道君,這樣的身份,只需稍稍行差踏錯,就被為萬人所指,更會被師尊的敵對之人拿來攻訐。

不過,不管是他,還是玄清洞裏的長老弟子,恐怕都無法想象。仿佛謫仙降世的道君,挽天師道於垂危的道君竟然也會紅鸞星動。

那是不可能的!

瑾澄覺得自己就是想太多了。不過其實也格外地佩服玉真公主多年如一日的癡情。若是師父真的心動了,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寧司君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徒弟腦洞開得這麽大。

崖上春風料峭,冷得像是雪。吹在他臉龐上,也吹亂了額前的發絲,露出了那光潔如玉的額頭。

他覷著對岸那寂林青山之中的玉宇瓊樓,眼睛裏再次出現了一絲異於尋常的冷漠。

昨夜夜觀星象之際,他便在天宇中發覺了有一顆黯淡之星在朝著他的命星靠近著。

其實不是昨日才發覺,在一年之前,這顆黯淡之星便一直在靠近,似乎也藏在躊躇,只是在最近才終於向他的命星靠近著。

黯淡之象,原本是生人命不將久的證明,偏偏它有著實活躍。中有紫氣,是那命途便貴不可言之人,卻又尾曳黑氣,註定命定坎坷早亡。

就像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卻總能咽著這一口氣活著。

若只是這樣,也不算出奇。

可在羅盤之上,卦象之中,到底是怎樣的人?竟然惹起了那波瀾不動的心起伏。

寧司君淡然慈悲的臉上帶上淺淺的笑意,“往世宿慧之人,也是我道門之人。既對我所有圖,那我便在這兒候著你。”

*

三月十五的朝天禮,祭祀大典,那是清池前世和寧司君的初見。清池以為這一世,他們也會在那個時候才會見面。萬萬沒有想到,這一世竟然會那之前,就在蒼梧之間見到了仙子。仙子在晨霧之中,白衣似雪,黑發如玉,仿佛也要隨那林霧散去。

不,不是仙子,而是寧司君。

清池很快反應過來。

他的手上停落著一只雪色的鴿子,回首望著她,眉宇間有一絲被打擾的不喜。

看直到在瞧見她的時候,那雙眼睛都仿佛要吸住了她,熠熠生輝,又似林霧之中的星子。

清池被他目光震得一怔,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應對眼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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